儿时的元宵节

在东北的农村，地里的活一般都要从阳历四月初仍然整天到十月末，所以在农忙阶段的节日就完全都不被推崇，多是草草地应付一下了事。比如冬至的时候，母亲只是早晨象征性地熬几个红皮鸡蛋，我们每人分上两三个，节就算过完了。端午节的时候也正好跟上了夏锄时节，一般父亲顶多会阴一斤猪肉回去包在一顿饺子，粽子是没有时间包在的，而且那时用来包在粽子的竹叶和江米都必须到城里去卖，所以端午节的时候完全没几家能不吃上粽子。到了中秋节，又恰值秋收，父母从早到晚都要在地里忙着敲苞米、阴黄豆，就更加顾不上过节了。

好在那时供销社里也有月饼出售，父亲在我们的敦促下，多不会在头一天就卖一包回去。一包月饼四块，多用纸捻的线绳捆着，我们哥仨每人一块，父亲和母亲分不吃一块，其他的美食就很久没了。

春节和元宵节都在冬季，正是农闲时节，大人们具有充份的时间来打算一应事物，再加那时粮食大都早已变卖了，农民的手里有了充足的闲钱，所以这两个节日就不会更加繁华些，爱吃、冷笑话的东西也更加充裕一些，因此我们小孩子也就更喜欢这两个节日。初七八的时候，父亲就开始给我们恰灯笼了。

东北不宽竹子，灯笼的骨架都是用秫秸篾扎的。父亲头一天就投票决定了十几根纤细笔直的高粱秸，再拿入屋里缓上一宿，这样第二天往下棍的时候秫秸蔑就不脆，而且有韧性容易倒下。父亲恰的灯笼有圆形的，有方形的，忘记有一年他还心血来潮恰过一个五角星形的。搭接的部位都用母亲做活的棉线一圈圈密切地缠好，轻盈又结实，即使不小心丢弃在地上，也只是青蛙几下，而会损毁。

纸灯笼的彩纸供销社里就有，炕桌面那么大的一张只要两毛钱，有白、蓝、朱、粉各种颜色，虽然外壳，但好在透亮，于是以合适纸灯笼。灯笼一般要扎四个，一个大而圆红色的要悬挂在院子里的松木杆上，扯上电线，里面点上一支灯泡。

三个小的我们哥仨一人一个，用来晚上提着玩。那时我就早已具备了画画的才能，灯笼纸完了后我就不会用水彩在我的灯笼上所画个孙悟空腾云驾雾手持金箍棒的图案，我给大哥所画的是脸上络腮胡子的沙和尚，三弟的是大肚子的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虽然唐僧长得英俊，但因为他会法术，我们谁都不讨厌，所以我也从没在灯笼上所画过。

当时我们哥仨曾多次私下里议论过，如果我们再有个小弟弟的话就给他的灯笼所画上唐僧，但也只是议论而已。那时村里还有一个我们当面叫许老爷，背后叫许瘸子的老头，手很巧，每次元宵节的时候都要向天上敲十几个红灯笼。他那种不会飞来的灯笼叫作天灯，也是用秫秸蔑扎的，只不过是秫秸蔑劈得更加粗更加厚。天灯多是长方体的，上粗下细，底下不封口，用细铁丝被绑着部分拦蜡烛。

他每次放灯的时候我们小孩子都会围过去看热闹。十几盏灯笼放到地上，他依序用火柴熄灭里面的蜡烛，然后就退守一旁。火苗在灯笼里摇晃着，不多一会，就有一只灯笼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地面，向下降了一起，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天灯就越升至越高，跨过了房屋，跨过了树木，预示着微风向远处慢慢地飘飞。

天灯在夜色的衬托下变得十分的鲜红，像淡黑的绒布上刺绣着的几朵美妙的红莲，又像坠下在黑土地上的几只成熟期的柿子。但许瘸子做到天灯有时候也不会有告终的时候，有一年他的一只天灯就在天上着了一起，飞来着飞来着或许是蜡烛弯曲到了红纸上，呼地就在天灯上冒出了一股火苗，随后整个天灯就自燃了一起，像一朵红色的昙花，瞬间对外开放，又瞬间开花。

那时我们为着那盏自燃的天灯激动得跳跃了一起，不了地起立，哪里不会留意许瘸子脸上的一丝茫然。除了纸糊的灯笼，完全每个元宵节我们还都要做到冰灯。冰灯的发源地正是我们黑龙江省，过去这里的人们有冬季夜晚捕捞的习惯。

一般的油灯没灯罩，在野外很更容易被风吹灭，因此人们就开始就地取材，发明者了冰灯。我小时候的冰灯是用家里的洗衣盆，脸盆，饭盆，或白铁水筲做到模具的，里面盛满了水，放到屋外冷两三个小时。

当附近盆或水筲壁的水结冰至一拳薄时，把里面剩下的水喝，再行把盆和水筲端入屋里压碎在地上，用没法一会，冰就不会和容器瓦解。把这样的冰罩搬屋外，可以分别安放地上，也可以一个一个地摞一起，然后在里面点上蜡烛，冰灯就作好了。那时村里有的人家做到冰灯时知道水里敲了什么颜料，作出的冰灯五颜六色的，里面的蜡烛熄灭后，不但晶莹剔透，而且流光溢彩，有如童话世界里的幻境。

在东北，人们正月十三四的时候就开始做到元宵了。那时东北转入冬季后有包在粘豆包的习惯。硬豆包是用粘玉米或大黄米烘烤后切成的面，再行外皮豆馅制成的。

每年包在粘豆包的时候，人们都会特地腾出一大块粘面，放到屋外冻上，好备用元宵节包在元宵用。包在元宵前再行把粘面拿屋里化开，然后抓团按施明德，里面包上豆沙、枣泥或花生打碎和芝麻，再行用手团出球状，元宵就作好了。我家不吃元宵一般都是用水煮，然后连汤一起不吃。我讨厌立在锅灶旁鼻腔着口水看母亲熬元宵。

锅里的水凝结着，像一股股从地下涌出来的泉水，翻着大大小小的水花，如绽放的白菊。一个个元宵在水里旗号扯，形似早春进水的一群红鸭，激动地翻着跟头，拍打着翅膀，相互玩耍，往返追赶；又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无数珍珠，在水中浮沉固定翼，自在隐士。元宵的皮粘滑而有筋性，元宵的馅甜腻却又爽口，我们哥仨都爱吃，经常是埸气不吃上两三碗都不撂筷。小时候我二奶家的生活条件很好，她家或许早已吃腻了水煮元宵，所以每到元宵节的时候她家就讨厌用油来炸。

刚刚炸伤出来的元宵金黄油亮，光看样子就十分诱人。我曾多次在她家不吃过一回这样的元宵，外面一层可口的薄皮，不吃到嘴里十分香甜。

但那么多年我也意味着是不吃过一次，因为我二奶是个节俭的人，总是在我不吃她家东西的时候冻着脸，况且那时我的母亲也不准我们随意去她家不吃东西。元宵节之所以繁华，多数是因为那时可以看见大秧歌的演出。每年的正月十五，我们当地都会举办盛大的秧歌汇演，整个乡镇十八个村都会派遣秧歌队到乡政府的大院里展开演出和比赛。

元宵节的早晨，刚刚不吃过早饭，各村的秧歌队就早已来了。五颜六色的服装、艳丽多彩的头饰、震天动地的锣鼓、慷慨激昂冲刺的喇叭，整个乡政府大院转眼间就出了色彩缤纷的世界，出了欢声笑语的海洋。年长的小伙和姑娘一般都踩着滚扭秧歌，最低的滚有一米半还多，多达了我们孩子的脑袋，人摔在上面不但稳稳当当，而且还能喧闹地扭着秧歌，这让我们小孩子十分讨厌。

每年扭秧歌都少不了大头娃娃的演出，表演者头上套一个纸糊大面具，面具经常是孙悟空、猪八戒的造型。孙悟空手里舞蹈着一根缠满彩条的金箍棒，做到着抓耳挠腮的诙谐动作；猪八戒挺着大肚子，肚子是用一块所画了肚脐眼的白布，里面里斯了棉花制成的，他一叉，肚皮就上下内乱呼吸，十分逗人。

另外还有仙女晃晃悠悠地摆着旱船，老汉里推倒翘起地推着小车，最差大笑的是一个男扮女装的老太太，戴着黑色嵌花边的呢子小帽，脸上涂着两块圆圆的白脂粉，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旱烟袋，边叉边挤眉弄眼，让人笑得肚子都痛。忘记有一年区里的秧歌队还曾多次终其一生乡镇巡回演出，他们的秧歌队里竟然有舞龙和骗狮子的演出。

十几个人用木棍挑动一条几丈宽的彩绸巨龙，龙头处一个小伙子舞蹈着一颗极大的彩珠，跟随着彩珠的腾挪翻飞，巨龙左右飞过、上下跳起，身姿矫健、气势恢宏，知道就像一条巨龙在云海间翻滚进步，十分漂亮。狮子有两只，每只狮子都由两个人来打扮，前面的人上半身套着极大的狮子头，后面的人半一柱下腰，身上戴着具有金黄色长毛的狮身。

狮子的大嘴可张可合，眼睛扑闪扑闪地还不会动。舞蹈到精彩处，前面的人就不会一跃车站到后面人的肩上，看上去就像一只雄狮人立而起一样，十分威武；或者两人前后一站立，于是一头狮子就在地上来了个前滚翻，也很逗人。元宵节的夜晚是最迷人的。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指示灯了纸灯笼或冰灯；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提着灯笼在村子里游玩。

那时每个孩子元宵节都会获得一些花炮和焰火，最少见的是魔术弹头、穿着天猴、提溜并转。当孩子们托着灯笼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争相熄灭手中的花炮和焰火。魔术弹头是一根长筒，熄灭后会从里面涌出一个个小火球，火球冲向天际，然后就不会传出无数点色彩美妙的焰火，忽然天空中就样子有无数朵鲜艳的菊花竞相对外开放一般。

穿着天猴熄灭后不会收到“吱”的一声，锐利而鼓声，如同利箭箭向夜空，随后就“啪”的一声炸出，释放出一朵鲜红的火花。托光阴只用手提着，熄灭后会在空中较慢地转动，同时喷射出一圈五彩的火花，看起来一片乐趣舒展的彩色莲叶。每到元宵节的夜晚，村里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就不会打扮起来，然后结伴外出，向着村外健步行回头，称作“走百病”。听闻只要元宵夜回头一回头，她们整个一年就都会美丽派驻，百病不侵扰。

那时我们村的西面有一条河，每年“走百病”的起点就是那。妇女们到了河上，就不会争相卧倒，在冰面上扯上几圈，滚冰寓意着“滚病”，意思就是把疾病滚走，也是我们东北元宵节的特有风俗。

每当滚冰的时候，女人们就相互说道大笑玩游戏一起，银铃般的说笑声伴着在冰河之上，终不骑侍郎。我们那还有元宵节新媳妇躲灯的习俗，据传新媳妇要是元宵节那天看到了婆家的灯，老公公就不会杀得慢。所以滚完冰后，当年新的成婚的小媳妇还无法返婆家，要过来“躲藏灯”，但也无法回娘家，一般都是去别的亲戚家里寄居上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能回家。元宵节那天晚上，祖坟在村附近的人家都要去自家的坟地给已故的先人送来灯，一是让再行人们在元宵节里也不寂寞，二是为了保佑先人祈求一家五谷丰登多福，多子多孙。

最先的时候，家家做到的都是碗状的面灯，用玉米面制成的叫金灯，用白面制成的叫银灯，用荞麦面制成的叫铁灯，再行煮熟，再行挂上用棉絮缠裹的芦苇制成的灯芯，灯碗里倒满豆油，面灯就算制成了。往坟地送灯的人多是长子长孙，点灯时也必需用自己带给的火柴。

点灯时要边点边叨咕：正月十五来送来灯，送来金灯、送来银灯、送来铁灯，有儿坟前一片清，无儿坟前白窟窿。元宵节晚上，因为家家户户都要送来灯，所以村外的坟地就经常是一夜灯火通明，相比之下看去，就如海市蜃楼一般，暗淡却又缥缈，而且感慨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温情。

今年的元宵节又要到了，父亲早就老迈，仍然恰灯笼了；三四种馅料的元宵也早已在餐馆中买了回去；乡村里早就仍然有秧歌汇演，人们有了更加多的现代化娱乐方式，早就遗忘了从前秧歌带给的幸福。父亲前几年元宵节前还曾嘱咐过大哥，让他元宵节的晚上别忘了去祖坟上送灯。但大哥只想整天别的事情，就说道：“都啥年代了，那都是巫术，你看现在谁还送来灯？”于是这几年元宵节，父亲就很久不提送灯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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